2010年1月25日 星期一

貍:面具

忘了在我的掃下化了多少個妝容。
面具,不過是一個個的面具。無論那個人的容貌如何,品行如何,我不過在那張臉加上數筆,畫個面具。喚我作化妝師,不如稱呼我作面具制作師。
為她、為他,就算其形貌如何不堪,我都會為他們制造一個面具。久而久之,我麻目了,麻目到分不出美麗。
由藝人、舞台、攝影至宴會的化妝工作,我都涉獵過。曾有個錯覺,新娘化妝的工作應該比其他的都要來得開心。看著別人幸福的樣子,應該會感染到那份甜蜜。
事實上,事與願違。婚宴上,看到的新娘子臉上只到倦容,全沒笑意。盛宴變得煩俗、變得像一場鬧劇。我不過只是在其中担當道具師的角式,為主角們加上面具。
我累了,於是將那化妝事業轉為成立化妝教室。與其說這是教室,倒不如說這只是倒模工廠,將這些不快拷貝、廷續。
我是個偏執狂,世上己經沒有什麼能令我掛上笑臉。
人說把工作辭掉,我會找到快樂。
我說手無他技倆,不做,我會生活不了。
為五斗米不只折腰,還要把感情扔掉。

這天,我的課堂來了個人。而他在我了無情感的心中泛起了漣漪。

「不用怕,眉夾看似可怕,其實不會把眼睛弄疼。先要了解用具的用法,好好感受,然後便可以於其他人慢慢使用。」
男生對化妝用具總帶手足無措的表情,生怕把自己弄痛,往往過份溫柔,不騷不癢。
他卻不同,每一步都自然的做到,全神貫注的去做,像早已熟識似的。
我看得著迷。

我偏執,不想改變。縱使他如何吸引、縱使課堂只剩下一節,我也不想作出任何改變。從來沒私下交談過,只是在偷偷的看他,把所有的思緒、情感和表情都收藏著。
「老師,可以和你交換電話號碼嗎?」
我從不把私人號碼給予任何學生,無論是男是女。他突如其來的舉動,我來不及反應,只下意識的把電話號碼寫了給他,然後竟忘了問他的號碼。

來到最後一課,我仍舊收藏著一切。時間和往常的過著,空氣和往常的一樣,什麼也沒變。他沒有致電,在課堂上沒有說什麼。依舊的下課,依舊的結束著課程,就像一切從沒發生,重新回到起點。等待著下一課程,下一班學生。
過了一星期,他也沒致電。我也漸漸淡忘了這件事、這個人。
電話響起了。是個陌生的來電。
「老師,我是i。」
「課程完結了,不用再叫我老師,叫我Debbie吧。」
「Debbie, 可以約妳吃晚飯嗎?」
「好啊!」
對著他,我又再失去意識,忘了收藏的技倆,什麼都立刻答應。
或許,我從心底認定這個人會打破我的面具吧。

我們在一間日本料理店內,吃著、喝著、交談著。
「你的職業是什麼?」
「美容科醫生。諷刺地,我們用不同的專業為人改變容貌,載上面具。我的是永久性,你的是暫時性。」
「面具。對,我們都不過是在制作面具。但你為何要學習我這些低水平而又暫時性的制作方法?」
「我不過想為我心愛的人學習,為她化妝。」
「你有女友?妻子?」
「都沒有。不過為將來的她做出準備而己。」
有點放下心頭石的感覺。
說著說著,晚飯吃完了。他送我回家。

「再見。」
「再見,期待著下一次的約會。」說著,我親了他臉龐一下,飛快的回頭走。
走了不兩步。我嗅到了一股漂白水的味道,那該是哥羅芳。一塊沾著哥羅芳的布蓋上了我的臉。我暈了過去。

我醒來的時候,在一張手術台上,雙手雙腳被縳著。但我沒有絲毫感覺,只能張開眼睛,動彈不得。
「你醒來了,我心愛的女人。我為你準備這很久了。」
我只聽到聲音,這是i的聲音,眼前只有手術燈照著雙眼。
突然在我面前有一面鏡子,看見我血肉模糊的樣子,簡直是一個沒了面皮的人。我很想大叫,可惜我根本不能控制我的喉嚨。
「這裡是一間無菌室,我幫你做了一個局部麻醉,你不會感到痛楚,但保存視覺的感官。我要幫你載上一個永久的面具。」
「我看不見你的笑臉,我要為你載上笑臉,永遠的快樂。」
他把我的面皮再度縫上,並固定我的咀角做出笑臉的表情。那只是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。
他把臉上的血抺乾淨。
「看!你笑得多甜美!這一個表情必需永久留下。我會把你制成標本,永遠帶著笑容伴在我身旁。」
這是我最後聽到的聲音,而我最後看到的畫面只是那掛在天上的手術燈。

1 則留言:

  1. 你醒來了,我心愛的女人。我為你準備這很久了<-看到這裡,好想在office大笑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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